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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2/10

香港職人系列:影樓攝影師 - 陳先生




接受訪問的陳生不願出鏡,卻非常樂意跟人分享他的攝影生活。他說以往影樓最興盛的時期,單是荔枝角道便有十間八間影樓,自己家族經營的影樓也有五、六個員工,而且分工很清楚專業,誰都不會踫別人的工作。基本上就分為:攝影、黑房、執相。

父親經營影樓,前鋪後居的生活令陳生自小就和攝影有密不可分的關係。但不要以為這種先天優勢能讓陳生輕易地把握到所有攝影技術,其實有部份技術,陳生還得用最原始的方式─偷師,一步一步學回來的。

「當時老一輩的師傅就是有留一手的想法,年輕一輩想要學足全套,就必須有相應的細心和耐性從旁偷師了。」陳生說。

除了從旁偷師,自學也可以補足留一手的空白。影樓有部份生意來自瓷相製作(就是給人供奉用的那種瓷相),而有時單太多,外判的瓷相師傳便會因傳應接不下而拒絕再接單。為免影響生意,陳生便自行報名參加瓷相工作坊學習,怎料工作坊導師也留了一手,讓陳生要再到圖書館惡補,終於,本身學習電工的陳生不單明白了箇中奧秘,更仗著自己電工方面的知識,製造了一台小巧的瓷相窰,用來自行燒製瓷相。陳生笑說除了因為生意需要認識各樣攝影的知識,其實背後最大的推動力還是對攝影的熱情。



陳生望著他那引以為傲的瓷相窰,慨嘆瓷相這門技術是中國人攝影加陶瓷的結晶所在,外國人都不懂做瓷相,而且若單論影像的保存,瓷相更要比銀底的黑白照更持久。

「可是,黑白照擺放的日子久了,會滲出自然的棕色,這種質感又提供另一番感覺。」陳生對黑白照的鍾愛實在是不言而喻。私下喜歡為街景拍黑白照的陳生,指著他其中一張作品:同昌大押,要我們猜猜這是現在的什麼地方,當然,我們不會知道這原來就是朗豪坊的前身。陳生笑笑,說他喜愛拍攝街景的原因,正是可以紀錄時代和社區的變遷。



說著說著,陳生懷緬起菲林年代,禁不住便走到案頭,示範人工執底片(負片)的技術,他說執相師傳可以用鉛筆在負片上把人面上的瑕疵劃走,然後才拿到黑房沖曬相片,曬出來的人像少了瑕疵,自然漂亮一點了。至於手勢優劣,則要時間浸淫了。

回神再細看那個看似零亂的案頭,其實亂中有序,雕色碟、鉛筆、毛筆......很多小工具都是整潔地排放著,而放在上面的菲林燈箱,別緻之餘又夠古老,令陳生所描述的菲林年代,更具味道。 



「以往的相紙有號數,代表它能識應的反差程度,也就是可以遷就菲林的沖曬效果,現在都很難找到不同的號數相紙,要倒過來用沖曬遷就相紙,不太方便。12吋的相紙,更要停產,現在可以說做一張,少一張。」如數家珍之餘,陳生表示十分清楚攝影是和很多工業掛鈎的(諸如相紙製造商),亦因此,他更珍惜買少見少的菲林時代攝影物料和器材。

「隨著數碼化的興起,影樓的業務已經有很大的轉變了,執相已經不用黑房,沖曬業亦步入夕陽了。再過两代,影樓就會消失了吧!但這就像繪畫與攝影交替的時期,所以我相信上世紀的影樓技術應該會跟隨繪畫,由功能性需要將轉為藝術性需要。」陳生自信地說著。

技術方面的社會定位可能可以成功轉營,但一些情懷,就總是一去不回。陳生還記得很久以前曾被一名會考生的家長半夜拍門叫醒一幕。

「那時沒有數碼化這回事,而會考需要提交會生近照,那位家長拍門之後的一天便是最後提交限期,於是他便千拜託萬拜託我們幫手,我們本著服務街坊的精神,便開了通宵幫忙;後來,那位考生獲取了好成績,他們一家便買了禮物來答謝,這件事,亦讓我感受到工作以外的一份滿足感。」喜悅之情,至今還能在陳生的面上看得到。



問陳生拍了那麼多年,還有想要做的作品嗎?他說他想做一系列人工上色的作品,以記念彩色照片流行之前,曾短暫普及的人工上色年代。陳生拿出了两本幾近封塵的照相透明水彩顏色薄出來,原來,裹頭一頁頁的顏色紙,只要沾水,是可以變回顏色,並塗在相片上設色的。其實,在訪談間明白到陳生絕對不止是一個影樓攝影師,更是一位攝影粉絲,連有閒暇時間,他也是跑到街上拍攝一下街頭巷尾,或者到大陸尋找攝影物料和器材。這樣的一位有心人,若果將來真有一個《人工上色照片展》,相信一定十分精彩。

影樓是一個關於攝影的空間,而攝影則是把時間和空間凝住的技術,到頭來,時間和空間卻沒有把影樓留住,這縱然不是什麼物理法則,卻準是攝影改變都市人時間和空間概念的又一註腳。

圖:江康泉 /文:羅文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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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1/11

香港職人系列~花牌師傅黃乃忠


文:羅文樂/圖:江康泉


工具(左起):「鳯頭」、竹籤、磁漆、𐝹刀、繩、各種筆(注:第一行,右方第三支筆是因長年用同角度壓下而由平頭變成斜頭的。)、紅色塑膠彩、專上紅色的油鬚、黃生最愛用的剪鉗、色紙。

「新忠花店」老闆黃乃忠為人所認識,多半是因為政府重建深水埗收地時他堅守到最後,再好記性的朋友可能想起他就是那位為日後香港能有合法公正的收地程序而留下案例的小市民,董啓章稱他作「我們的唐吉訶德」。那麼,黃乃忠作為一個花牌職人,他又怎樣看花牌這個行業呢?

「大概是79年或80年吧!那時讀完書還不清楚自己想做什麼,又因為父親叫我出鋪頭幫手,我便開始跟著父親請來的師父學做花牌了。」黃乃忠淡淡說出入行經過。綁繩和棚上工作的馬步是最基本的,繼而是寫大字、摺紙花和配件製作。配件方面有「頂」、「珠」、「鳯頭」、「圓包」、「四方包」、「長」(讀作「腸」)、「五呎」、「龍柱」、「掙角仔」和「兜肚」。

黃生說花牌業雖瞥眼以為是手作仔行業,但其實它與其他行業是一環扣一環的,是華南文化的重要一環。

「好像舞獅團隊,炮仗業等以往都總有關係。至於棚工和文具鋪等,更是花牌業的緊密拍擋。以往興盛時期,有專畫龍畫鳯的人幫手畫「龍柱」、「鳯頭」;還有花牌經紀......」原來,以往花店鋪都有花牌經紀幫忙到處找工作,在接到工作後,花牌經紀會把工作分給不同的花牌店鋪。行業興盛時,行家都很守行規,經紀與店鋪雖無合約但就很講信用,花牌店鋪亦不會私下聯絡客戶,互相保障利益。



說到手作,黃生說以往的花牌師父都學會一門利害的目測功夫,他們只要到現場一看,便可知道要用多少配件、 要怎樣借力掛上花牌、鋼線的綑綁位置等,絲毫不差。當然何時去掛也是學問,舉例要是掛在街市的話,就只有下午一時到三時可以開工,其餘時間都需要遷就街坊前來買餸。

問到黃生怎樣看花牌業的前景,他也承認是式微了,原因有很多,比方說到他這一代,寫大字的工夫就已經比父親那一代遜色了。

「他們那一代人筆底好,但字總可以練。」黃生說。「可是有些問題就不是個人可以解決的。好像領匯的出現令所有公屋邨都不能掛花牌,這對生意做成的打擊才是最大問題。」

黃生補充說花牌的各樣配件都可以循環再用,本是好事,但就香港的情況而言卻不好,因為高地價政策令存放的成本變得很高,現代建築巨大化,玻璃幕場設計,都不利花牌的出現。但樂觀的黃生卻認為這只是指傳統意義上的花牌式微了,他希望透過整理和敎育下一代花牌文化(訪問時黃生正處身一所中學教學生做花牌),讓花牌這個行業能跨越階層找到出路,好像精緻化、室內化和模型化等。

問黃生知不知道花牌這個行業的由來,他說不知道,但估計是牌樓的簡化版;又或者,是因應過往民間渴望擁有如王宮一樣的吉祥裝飾而𧗠生出來的。總之,每逢節日和店鋪開張等喜慶事,花牌必然能增添氣氛。說著黃生笑說還真想知道,如果有讀者知道的話,請不吝電郵到明報副刊告之。

想知道更多花牌的種種,建議延申閱讀許芷盈著的《重見.重建》



黃生特別介紹了小花牌的製作方法,他說這個前人傳落的方法很是聰明,只用舊報紙、膠布分兩層串上以竹枝做成的架,最後再借用竹籤彈性把兩者串起崩緊,小花牌便有張力。



摺花並沒有一定的手法,不同師父會有不同手勢,黃生說學生的摺花方法亦吞發他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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